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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煤油灯
在看电视剧时,总看到有带罩子的煤油灯在漆黑的夜里用来照明。这弱弱的灯光带着熟悉感,让我怀念起我们老家的煤油灯。 我出生在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义井镇上拔剑村,位于太行山支脉盘龙山脚下。 童年时,村中没有电,家家户户夜晚照明都用煤油灯。从我记事起,煤油灯不仅照亮了夜晚,而且陪伴着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 老家的煤油灯有以下几种: 一种是简易的煤油灯。这种灯是在小瓷窑上烧制的,约15厘米高,表面是黑釉,有个底座,中间是放煤油的圆鼓肚,上边有个小圆盖儿是灯盏,圆盖儿中间有个小孔,用一根棉绳儿穿进去,一头放进煤油里,一头露出來,用火柴点着煤油灯就亮了。简易煤油灯也可以自制,大多是一些用墨水瓶或者是其他的小瓶子做的,算不上好看但也凑合着能用。 再一种是带玻璃罩的煤油灯。煤油灯是用玻璃做的,下面是一个圆形底座,中间有个圆鼓肚是装煤油的,灯头通常以铜制成,灯头四周有多个爪子,旁边有一个可控制灯芯上升或下降的小齿轮。煤油灯使用棉绳灯芯,挡风用的是玻璃灯罩。盖紧金属灯头,灯芯一头大部分浸在装煤油的肚子里,一头在金属盖里的旋钮中间。每到夜晚来临,轻轻取下玻璃灯罩,用火柴把灯芯头点上,再盖上灯罩,漆黑的屋里便会被点着的煤油灯照得亮堂起来。 还有一种是马灯。这种灯的原理与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一样,但是个头大,可以拎着走,能防风雨,骑马夜行时能挂在马身上,因此而得名。在老家,一般走夜路或在牲口棚、场地里干活儿时使用。 除了以上三种煤油灯外,还有一种灯叫汽灯。汽灯,利用煤油蒸气在纱罩上燃烧发出可见光的灯具。纱罩是石棉做的,像纱布小布袋,用石棉绳捆在上边盛油大圆筒下小口,用通入盛油筒的细管,充气将石棉纱罩吹展,打开汽门后点着,用的是煤油,油筒在上,纱罩朝下,汽灯很亮,相当于300多度的电灯泡。使用汽灯可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不会使用。村里有个叫闫凯的人,他是我叔伯弟弟李清义爱人程玉琴的舅舅,是军工厂的机械师,当过火车司机,是全村的“能人”之一,村里每逢过年过节需要用汽灯时就找闫凯帮忙。每逢元宵节,在我家门口不远的佛爷庙前搭个戏台子,晚上村里的戏班子要唱大戏。吃过晚饭后,乡亲们有的带着孩子、有的搬着凳子三五成群地走向戏台前面占好位置。在演出前,闫凯就早早地把汽灯准备好,在灯里装满了油,打好气,点燃后把两盏汽灯高高地挂在戏台的前上方,半条街都照得通亮,保证了演出的顺利进行。1950年农历10月15日,我们村请来河南省佟美瑞“四开箱”豫剧团,舞台就搭在我们小学校对面龙王庙前的戏台上。当地群众最喜欢豫剧。剧团在村里演了4天,每场戏除本村村民外,附近十几个村也来不少人,场场观众爆满。佟美瑞主演的豫剧《抬花轿》、《义烈女》等剧目,她扮相俊美,演技出众,嗓音明亮甜润,深受村民们欢迎。每晚演出,最重要的保证条件就是汽灯。每晚演出前,闫凯都把汽灯准备好,在明亮的灯光下,大幕拉开,台上演员们精彩演出,台下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形成如此火爆的场面,闫凯立了大功,是全村公认的“幕后英雄”。 我记得,在没有带玻璃罩煤油灯之前,家里用的是简易的煤油灯。这种灯个头小,点着后灯光如豆,照亮的面积不大,燃烧时间长了之后,灯芯上就会形成黑硬的结,这时火光就会更加的微弱,每每此时,父母用镊子或针尖把“黑头”挑掉,再把灯芯往外这么一拨拉,火光又明亮起来了,浓浓的黑烟扑面而来。晚上睡觉时,我们把油灯放在炕头的墙窝里,油灯发着昏暗的光,时不时地跳动一下,溅出星点的火花,散发出浓浓的煤油味。第二天早晨醒来,两个鼻孔就被熏的黑黑的。 自从有了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后,夜晚照明比简易煤油灯亮多了。每当夜幕降临,父母把煤油灯点亮。在闪亮的灯光下,父母和我们小将们都开始做自己的事。 我们家是祖传中医世家,专治妇科疾病。从记事儿起,在祖父、父亲的教导下,我和清义弟就开始学习中医了。白天,我们去上学,到了晚上,在煤油灯下除了写作业外,父亲就叫我们念背医书。从《药性四百味》背起,“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荣养卫”。后来又背《汤头歌诀》,“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却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还背过《药性赋》,“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这些都是中医的基础知识。 在煤油灯下,除了写作业、背医书外,我们哥俩就坐在北屋(堂屋)大方桌旁的太师椅子上写“大仿”,练习写毛笔字。那时候没有墨汁,写字前要把墨研好。写字用的纸是包药的草纸,这种纸既吃墨又好用。爷爷、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经常指导我们写字,但主要还是临帖,有柳公权的《玄秘塔碑》,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还有一本叫《东方红》的楷书字帖。在我们上小学期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练习写大字,直到上了初中住校了,就把写大字的事撂下了。小时候在煤油灯下学写毛笔字,不仅给我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回忆,也为我退休后学习书法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在煤油灯下,父亲照样很忙碌。父亲从小只读过私塾,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他学医主要靠自己的刻苦努力,由爷爷言传身教而自学成才。父亲白天忙着给患者看病,到了晚上,在煤油灯下,经常研读一些中医古籍,其中有中医四大经典,还有《济阴纲目》、《傅青主女科》、《医学心悟》、《医林改错》、《竹林女科》、《景岳大全(妇人规上下)》等有关妇科的书籍。正因为父亲刻苦学习中医知识,为后来医术的提高和突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煤油灯下,父亲除了苦读医书外,还经常给村民们看病。上世纪50年代,农村缺医少药,离大医院又远,交通不便,本村村民常到我们家看病。我家祖传中医主要以治疗女科病为主,但是在农村行医,什么病症都会遇上,因此,凡是找上门来看病的,不管是妇科的还是儿科的,我父亲都尽力所为给予医治。村民们白天忙农活儿,有的就晚上来家找我父亲看病,在煤油灯下,父亲给他们问病把脉,开处方,抓药,直到他们满意而归。还有的时候,村民请父亲出诊,父亲就提着马灯,到村民家中给病人治病。 在煤油灯下,母亲更是闲不住。我母亲勤劳贤惠,既能干活又能吃苦,碾米磨面、洗衣做饭几乎所有家务活儿都由她来做。除了做家务外,母亲还要侍候身体不好的奶奶,帮着父亲抓药、料理药铺的事儿。母亲白天操持家务,到了晚上,母亲在厨房的煤油灯下做完晚饭,等全家人吃过饭干完厨房的活儿后,回到父母住的南屋,点着煤油灯,母亲借着灯光开始做针线活儿,缝补衣服,或纳着鞋底。母亲在做活儿时,还不时地把针在头上轻轻地擦一下,似乎这样做手里的针就更好用了。除了做针线活儿外,在煤油灯下,母亲也喜欢看点医书,她虽然识字不多,但很努力。去年我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母亲亲笔抄写的“十八反歌”、“十九畏歌”,看着母亲那一笔一划的工整字迹,就知道母亲学医是多么认真。 煤油灯用上一个晚上,时间长了灯罩就会被熏得黑乎乎的。因此,擦煤油灯罩便是我和清义弟的任务。每天下午四、五点钟,我们放学回家后撂下书包就干家务活儿,其中就有擦灯罩,我们用抹布把灯罩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轻轻放在煤油灯金属盖上,晚上再点着显得特别明亮。 我和清义弟在本村读完小学四年级后,又考到义井镇小学上了两年高小(即现在小学的5、6年级),到1954年我们考上了峰峰第二中学(现在的邯郸第十四中学)。从到中学报到那一天,我们平生第一次看见了电灯。第一天晚上在学校宿舍里,大家对电灯都很好奇,拉着电门开关的细绳一会开一会关,电灯一灭一亮,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可掬,十分开心。我盼望着我们村什么时候才能通上电灯?就在我们高中毕业那一年(1960年),在我们村先是陶瓷厂用上了电,然后在陶瓷厂的帮助下给全村家家户户都通上了电,至此,村里点煤油灯的光荣历史结束了。 1960年我高中毕业后考上天津南开大学,进了大城市,至此我彻底告别了煤油灯。从那时起到现在60多年过去了,虽然岁月流逝,但煤油灯那微弱的火苗,却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回想起来,那灯光显得多么温暖而迷人。 煤油灯下,更多的是温馨的记忆。煤油灯,陪伴我们度过了童年的夜晚。这灯光,饱含着父辈的爱和家庭的温暖;这灯光,使我体会到父辈的艰辛,让我看到了他们身上的优秀品质:这灯光,照亮了我的求知路,给予了我奋进的力量。在我童年成长的足迹里,弱弱的煤油灯,如萤火之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温暖了我的内心世界,锤炼了我的意志品格,为后来的人生奋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作者系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上拔剑村人;南开大学校友;曾任天津市委常务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天津市政协港澳台侨和外事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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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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