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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一闪,念一闪,思念二心缠。 浮躁,往往将人们的灵智大门关闭。 虚无,又常常会让仅有的记忆死寂。 然而,总归那时比现在傻得还可以些吧,所以至今还记得王庄子,一个紧挨盘山脚下的不足百户的小村庄。 盘山下的村庄,在盘山的荫护下生活。 在盘山脚下的村庄里走一走,以这样的方式体会盘山,就会细致而明确地感受盘山的精气、神韵和风采。 溪水流在欢快的水里,清风吹在轻柔的空气中。 流水和水流,轻风和风清,不就是盘山翻飞着的一种特质而不可捉摸的神韵吗?不就是把盘山舞动得风姿绰约、灵秀飘逸的那么一股精气神吗? 在朴实无华中超凡脱俗,在超凡脱俗中返璞归真。 我与盘山相会,纯属一次偶然的机会,或者简直可以说就是前世的一段因缘吧。 那就是在离校前夕,全校师生北下天津不远的蓟县,去进行的一次“教改”活动。 下了火车,扛着行李,过官庄,就落到了一个叫王庄子的地方,一个盘山脚下的小山村。 时近八月中秋,漫坡满街蛋大的青核桃挂在密不透光的枝叶间,一时竟分不清哪是树叶,哪是核桃。形形色色的梨子,缀满枝杈空间。 那瘦黑粗犷甩鞭赶车的汉子,那不饰穿戴的稚童和村姑,那撒在卵石胡同的鸡鹅,那袅袅扶摇的炊烟,不就是盘山清影的一幅浓淡相宜的山水画吗?不就是盘山生化出来的涌动万籁生灵的一首首绝韵诗歌吗? 沿着村后草径,不用十分钟,便可以走到近处低矮的山腰上。 一处梨树丛中,堆石骨垒般地隆起几块巨石,拱起一隙,似一石屋,淙淙溪水淌出其间,带着盘山的灵动的恩泽,欢快地淌进山脚下的果园里。 溪水就是盘山人的乳汁,世世代代滋润着盘山,养育着盘山人。 在山上,在绿树间,在轻轻的风中,在清清的泉水里,沐浴一下,一洗喧嚣和世俗沉积下来的污垢,将灵智之门打开,让死寂的记忆复苏,不是绝妙惬意了许多吗? “风下松而含曲,泉潆石而生文。”(南北朝 •陶弘景)“有石石嶙嶙,有水水潺潺。”(唐 •白居易)文豪们这些妙笔生花的诗句,不就是对万泉响涧,泻玉喷珠,以下盘胜水而闻名的盘山景观的真实写照吗? “教改”,就是在这样的语境中进行。 我们从酸梨树上跳下,又上了白梨树,从白梨树上爬下,又攀酥梨树,从酥梨树上溜下,又到红叶丹晶的柿子树上,从山腰平台上再一筐一筐地背下火红火红的山楂。 我们将一树树果子,一筐筐的希望背回了家。 收获,就是盘山人的年庆,也是生活的积淀、精神的寄托和希望的命脉。 这些经果林,这些由盘山雨露滋润而吊挂出来的果实,实在是盘山王庄子人生活依赖的主要支柱。 正如明代一位诗人所说:“历岁久而不芜。饶万树之梨栗,以衣食乎其徒。”(唐顺之《游盘山赋》) 若作如是观,盘山的溪水,就是流淌于他们周身的血脉,盘山的石,就是支撑他们身躯的铮骨,盘山的树,就是他们一身灵动飘逸的华装,盘山的果,岂不就是盘山人的谷食啊。 绚丽华彩的服饰,将盘山的悲欢离合粉饰一新,也遮掩了盘山的久远,将我们并不完全了解的盘山,和着盘山那些神话传说的故事,统统浓缩在一幅舒卷开来的长轴水墨山水画卷中。 据史料记载,盘山上古时称盘龙山,位于古渔阳境内,距今蓟县县城十五公里,原名徐无山,又名无终山、四正山,曾被誉为“京东第一山”。 据传东汉末年,无终人田畴曾经率族隐居于此。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北伐乌桓时,田畴为向导。曾因助破乌桓有功,曹操请为“表封亭侯,食邑五百”。田畴坚辞不受,仍然过着隐居生活。后人为纪念他,改称田盘山,简称盘山。 盘山为燕山余脉,也许是因传说而披上了神秘的色彩,又由此而引起了儒道佛家的兴趣吧,所以古来盘山也是充满宗教色彩的一处圣地。 据《盘山志》记载,从魏武帝曹操开始到唐宋元明清,历朝都曾经在盘山大兴土木,辟山建寺。先后建有云罩寺、万松寺、天成寺、上方寺、少林寺、盘谷寺等几十座寺院,故又有“东五台”之美称。 惜可惜兮不复存,这些寺院,几乎都被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次“大东亚共荣圈”圈得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其实,盘山不仅因圣地而闻名,还与它的特殊地质构造而形成的不凡气势有很大关系。 海拔864米的盘山主峰曰挂月峰,另外四峰曰紫盖峰、曰自来峰、曰九华峰(莲花峰)和舞剑峰。 据万履庵跋胡庐山藏唐顺之《奉使》诗卷云,盘山“雄壮奇伟,势盖万夫”。唐顺之为明散文家,约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52岁的唐顺之奉命赶赴京城,晋北部职方员外郎后,查勘蓟镇边务,期间,他写下了著名的《游盘山赋》。 在唐顺之笔下,盘山胜三盘——上盘松胜、中盘石胜、下盘水胜。 “万木蓊翳而青葱”,“松受风而响涛”。因松多生于石隙,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形态各异,有的直立,有的平伸,有顶平如盖、枝干平伸似迎客古松;特别是那些弯曲的卧龙松,真可谓“长松倒卧水中龙”(宋•苏轼),还有那些荫垂百亩的伞盖松,迎风凌飞的凤翅松等等,形成了上盘松胜的种种动人奇观。 盘山石,因花岗岩成分而有别于北方他山石。 由于地壳变迁,形成“当階耸危石,殊状实难明”(隋•岑德润)怪石嶙峋的种种自然景观。 唐顺之在《游盘山赋》中描写盘山奇石时说: 或藉草而羊眠,谅仙术之幻诈。 或负嵎而虎蹲,诧饮羽之神射。 或臲臲而欲走,类灵鞭之叱咤。 或屹立而不动,岂思妇之所化。 你看,那些远远望去,撒落草树丛中的,不就是神仙挥手而点化出来的一只只吃饱了的卧羊,正在静静地反刍着吗? 你看,那不是一只猫着腰正蓄势待发,随时会神箭似的向猎物出击的老虎吗? 你看,那不是正在发轫时的鞭声和吆喝声中,惴惴不安又不得不奋蹄开拔的一匹骏马吗? 望夫石在许多名山中,都有其神似的幻影。我们从秦粤西的“石人守望在峰头,历尽风霜几千秋”,和唐刘禹锡“终日望夫夫不归,化为孤石苦相思”等诗句中,不是都能看到望夫石的身影吗? 不涸的水源,在浙江的西天目山仙人顶上也有说道,虽然至今仍无定说,我想,总归是地下水的喷泄,被人们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已。 嶙峋怪石中,尤以直径五米多的摇动石为最。正如明人文三俊在《赞风动石》中所说—— 但见摇动石面临涤涧,坐一巨石之上,似乎一个人只要膀子用力一顶,便会觉其微微晃动,待几个人合力推之,它又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稳的语义,是为历来江山主宰者们所青睐的。 据载,乾隆皇帝曾二十八次到盘山游览过,他是否本着一个“稳”字而去,我们今天已经不能知道,我们能够知道的,是他在盘山留下的那些至今仍在传诵着的诗话。 有人还说,他重游天成寺时,曾作过一首诗,并以字大如碗的气势刻于石崖之上—— 我疑心诗非其作。乾隆之长毕竟在于收藏,在于鉴赏,在于游历。他的优哉游哉,也足以证明,他的祖父辈们为他创造的是可以“重来游”的那么一个历史阶段。 多次“重来游”的乾隆帝甚至发出“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的感叹! 今天,我们依然不能知道,这样的感叹是否发自他的肺腑,我们能够知道的是,江南自有江南的独特风情,那“一篙一橹一渔舟,一个梢头一钓钩。一拍一呼还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清•纪晓岚)的写意画,岂是盘山所能有的? 所以感叹总归是感叹,他想干什么还是要去干什么。 爱好广泛的乾隆索性就在盘山南麓仿照承德避暑山庄的布局,修建了一处规模浩大的离宫——静寄山庄。 山庄依山就势,高低错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与自然山水浑为一体。主要建筑有雨花室、婉变草堂、小普陀寺、池上居、农乐轩、步天楼等亭台楼阁、书室寺宇。主要胜景有四面芙蓉、层岩步翠、千尺飞雪等。 可惜,这些建筑,也都毁于那次“共荣”战火。 不知为什么,战火也总愿意光顾盘山。 我想,大概是因为盘山地处京津门户锁钥之关的缘故吧,而且兼有地势险要可攻可守的优势,所以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直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盘山当然就成为了华北重要的抗日根据地之一。现在,盘山还留有冀东抗日游击队遗址,盘山东麓还修有盘山革命烈士陵园,人们常来此祭奠烈士英灵,凭吊盘山伟岸。 宋苏轼曾有“三年化为石,坚瘦故琼玖”的诗句,吴颐也留下了“堕石凝素魂,神功夜无声”的诗篇,这些,不正是历代军事家们,以盘山雄伟躯体为舞台,演绎出一场场可歌可泣保家卫国大戏的台词吗?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写成的那些排势凌九霄的壮烈篇章,不就是让伤痕累累的盘山身心,着意化为一股清气,将不屈的风骨永存人间的吗? 盘山,我们从你一棵棵果树的枝丫头上,采撷下了一篇篇绝无仅有的“教改”论文。 盘山,我们用这样的方式,来庆祝那一年的丰收。 盘山,我们从你的怀抱里走出来,留下了一张别具一格的毕业留念照。 我本不知有盘山,因为我从胶东来,未到燕山去。 但一次巧然天成的机会,却与你有过相聚片时并从此失之交臂的不解之缘。 四十年来,浪迹萍踪,本就模糊的盘山松声、石韵、水淙早已淡出我的视线。 然而,独有那瘦黑粗狂甩鞭驱赶马车的汉子,那不饰穿戴的稚童和村姑,那撒在卵石胡同的鸡鹅,那袅袅扶摇的炊烟,那一筐筐柳编果篮中承载的希望,却依然久久地在我脑海中涌动着,并渐渐地叠化成一种不绝如缕的思念。 思一心,念一心,思念两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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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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