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医双馨于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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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医双馨于桂兰

- 写给即将退休的于大夫

周轩进校友 June 29, 2018

尊敬的于桂兰大夫：

今天是你在协和医院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你依然本着几十年来一贯奉行的“严谨、求精、勤奋、奉献”的协和精神，一如既往，一丝不苟地检查，记录着我最新的化验结果，为我作最后一次诊治，调药。

此情此刻，我似已不大能听清您那轻柔的谆谆医嘱。反而是往事历历在目：

记得大约还是十五年前，“非典”肆虐的2003年。我们都各自坚守着自己的工作岗位。我身体有些不适，到协和就医。你那时还是协和医院集中西医于一身，相对年轻的副教授。

你根据自己丰富的中西医知识，一丝不苟的诊疗，和敏锐的职业敏感判断我虽然不是“非典”但有可能是得了二型糖尿病。并建议我去内分泌科找专科的糖尿病专家确诊。

我当时将信将疑地遵照你的医嘱，先后看了当时协和医院首屈一指，一男一女两位糖尿病专家教授。当时他们的意见还不完全一致。一个认为还只是糖耐量问题，一个认为已经可以确诊为二型糖尿病。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和反复检查后，终于统一于后来被公认为全国首席糖尿病专家的向红丁教授的认识，确诊我患了二型糖尿病。使我的糖尿病得以最早发现，最早治疗，历经15年而没有发生显著的并发症。这都得益于你“上医医未病”的传统中医理念、精湛的西医医疗技术和敏锐的临床诊断观察力！后来对我心脑血管方面等疾病的诊断治疗莫不如此，使我受益良多。

还记得二年前，我突发头疼头晕，手臂发麻等症状。从你仔细的问诊和听诊中，我知道你是在排除颈椎病的可能影响。后又给我开了化验单，根据化验结果，给我开了叶酸和甲钴胺等B族维生素药。一些小小的维生素药片，居然能缓解我的头疼手麻。我带着惊异的心情回查了您开具的化验单和有关资料。原来您查验的是Hcy（同型半胱氨酸）。根据最新的科研成果，这是一项独立的，预测脑中风的重要指标。而以往多用于孕妇的叶酸，则是降低同型半胱氨酸指标，从而预防脑中风的最经济，最有效的药物之一。原来你在一如既往的，轻轻的问诊，听诊，化验，研究病历，开方的过程中，实际上已运用你及时掌握的最新临床科研成果，将我从一次危险的脑中风边缘拉了回来！

当我到基层社区医院续开叶酸时，开始虽然有医生也有些疑问。但得知是协和教授开具的药方，多数都照开不误了。也有个别年青气盛的小医生，不等我解释，就“大男人吃什么叶酸”的一声训斥而予以拒绝。后来，越来越多的基层医生，受到启发，补充学习。将叶酸作为老年人预防脑中风的一级用药了。我的许多同学朋友也得益于我在你处获得的治疗经验，注意了同型半胱氨酸的化验检测和及时补充叶酸。从而大大减少了我亲朋好友中，突发脑中风的风险。

你总是密切注意着和临床诊治有关的一线科研和用药成果。记得你曾和我讨论过有些尚在书面研讨阶段的科学论文：心血管病新药“瑞舒伐他丁”不仅可以防治，还能逆转某些血管损伤。但直到“瑞舒伐他丁”，被批准上市，其它医院都已开始使用，你还是没有应我的要求开这种药。您耐心地向我解释说：协和医院在用新药方面的传统一向比较严谨。即使国家批准用的新药，我们也要先观察两年大量的临床实践，经过自己小范围的临床试用，确实排除了可能潜在的副作用后才能根据不同患者的不同情况，适当用药。在我最近单服二甲双胍已不能很好控制血糖时，你及时为我联用了新入医保的捷诺维。------

据有关资料，即使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美国，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病死患者是死于“医源性疾病”和“药源性疾病”。

你的医疗实践使我切身感受到了，即使在“向钱看”的浪潮冲击下，为什么协和医院仍然坚持一贯严谨的医疗和用药作风。

特别使我难忘的是，你本着协和医院一贯坚持的“仁爱”第一的原则，特准我在自己挂号看病的同时，代我不能亲自来看病，已九十多岁高龄老母亲挂号问诊拿药。

老母亲有段时间身体出了状况。腿脚日益肿胀，甚至开始危及生命。我曾当医生的妹妹和一家著名医院多次商议调药都未见效。全家都很焦虑。我曾照方到你处为母亲开药，其中一味“波立维”您说协和没有，没给开。回去后受到家人的抱怨：“波立维是进口的心血管好药，协和这样的顶级医院怎么会没有？”。后再次找你去为母亲开药时，您仔细询问了母亲的病情和用药情况。“抱歉”地对我解释说，“当时我的病人太多，来不及和你详细解释”。协和当然有波立维。这种进口药虽有一定疗效，但易出血等副作用也较大。协和一般只对刚做完支架，又确有必要的患者使用。一般患者很少使用。对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更是绝对禁止使用。你耐心的指出，老母亲现在日常用药品种过多，会出现许多难以预料的交叉副作用。建议尽量减少，特别要立即停止使用波立维。

按照你的医嘱，回去后立即为母亲停用了波立维，并在医生妹妹的甄别下，尽量减少了一些重复用药。老母亲的健康逐渐恢复了稳定和正常。我们全家人都为之感激不尽。

其实，我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只是您接诊过的千百个普通病人中的一员。相识近二十年，你连一次普通的请客吃饭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你对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认真负责，充满协和的“仁爱”之心。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你的诊室前，总是都排着长长的队------。

你在到达退休年龄后，又“返聘”了几年。超期尽到了你的“天使职责”。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九日，是你在协和医院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作为你的病人，感慨良多。

二十多年来，你一心扑在门诊临床诊治的第一线，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撰写优中选优的协和论文，甚至影响了你的职务晋升，也无怨无悔。因为你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治病救人，仁爱第一的协和精神，没有给个人名利待遇等留下多少空间。

二十多年前，轻轻地，你来了，轻轻地来到协和医院的诊室，轻轻的地到我们这些病患面前。轻轻地为我们问诊，听诊，化验，记录分析病例和开药方。今天，悄悄地，你走了，正如悄悄的你来；悄悄地前往英国，到你引以为自豪的、在一所世界知名大学毕业的儿子家中去，悄悄地享受天伦之乐去了。只留下了一批像我一样惆怅而又为您默默祝福的多年患者。

没有鲜花，没有宴会，没有盛大的庆功告别会。悄悄地，你走了，正如悄悄的你来。作为协和医院成千上百的，副教授以上的“普通专家”中的一员。你没有留下一片云彩。留下的只有扎根于协和精神的，永存于我们情感记忆中的，你的医疗实践和名字中所包含的，阵阵的桂花清香和缕缕的兰花幽香。

周轩进拜笔

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