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教诲

难忘的教诲

李明德校友 June 2, 2025

众所周知，中国科学院的首任院长郭沫若教授不仅是我国当代的大文豪，而且也是一位杰出的翻译家，特别是郭老的日文极为出色。现将我亲历的一件事追忆如下，以此纪念郭老。

日本著名物理学家坂田昌一教授曾提出粒子可分学说，1964年曾受到毛主席的高度称赞，认为坂田教授的这一学说具有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均具有重要意义。坂田昌一教授
于1964年夏率领日本科学代表团来华出席北京科学讨论会，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坂田教授一直致力于日中友好和日中学术交流，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

不幸的是，1968年夏，坂田教授突然患病，经诊断，患有多发性骨髓肿，是一种血癌。当时，坂田教授的密友日本名古屋市立女子短期大学校长有山兼孝教授给郭老来信，详尽谈及坂田教授的病
情。郭老对坂田教授的健康十分关心，并及时报告了周恩来总理。在周总理和郭老的亲切关怀下，经卫生部协助，以郭老的名义在2年内先后2次为坂田教授提供了中药方，并请西园寺公一带去在日本汉药房难以购到的珍贵中药。经过一段时间的服用，坂田教授的病情有所稳定并有好转，甚至曾有一段时间可以下床行动。

1970年9月30日，坂田昌一教授久病之后第一次感到可以提笔写信，便亲自给郭老发来一封电报，对郭老的亲切关怀以及所提供的中药方和珍贵药材表示感谢。由于当时中日之间无日文电报往来，
故坂田教授发给郭老的这一电报是用英文字母拼音写成的日文，因当时正处于特殊时期，中国科学院的外事活动几乎处于停顿状态，原外事局的干部绝大部分下放到湖北“五七干校”，只留下5人组成外
事组，其中并无日文翻译，与日本的交流工作，由我这个英文翻译负责。

由于我不懂日文，故在接到坂田昌一教授发给郭老的电报后，我只能将来电转到中科院科技情报所，请他们代为翻译，因为我知道那里仍有几位日语翻译因工作需要，暂未下放干校。一周之后，情报所将译文转回，据情报所革委会领导电话告我，此电报是由3位年轻的日文翻译共同商议译出的，译文如下：

郭沫若先生：

我的学生在病中，承蒙先生多方关照，并蒙寄来中医药方。先生在百忙中仍对我的学生予以种种关怀，使我的学生十分不安。特向您致以深切的感谢。

学生：在病中要好好疗养，尽快恢复健康，以便有朝一日为日中学术交流多少做出点贡献。

坂田昌一

我将来电原文及上述译文呈报郭老后，郭老即于次日转来自己的如下译文抄件：

郭沫若先生：

小生我在病中，承蒙先生多方关照，并蒙惠寄中药方。先生在百忙中仍对小生我予以种种关怀，使小生诚惶诚恐，特向您致以深忱的谢意。

小生我在病中定要安心疗养，尽快恢复健康，以便有朝一日为日中学术交流做出微薄贡献。

坂田昌一

郭老将自己的译文抄件转来的同时，还请秘书王廷芳打电话转告我，已将坂田昌一教授的来电和郭老的译文报送了周总理和外交部。

看了郭老的译文和秘书的传话，我内心感到十分惭愧，心情也非常沉重，深感由于我们的翻译同志学而不精、不求甚解，竟使一封极为重要的电报发生如此严重的翻译错误、上述翻译事故发生约一周之后，在中科院的院务会议上，郭老曾提及此事，并语重心长地提醒翻译人员一定要认真负责，否则会
酿成大错。郭老还说，在科学院外事组尚未调来合格的日语翻译之前，一切给郭老的日语信件和电报，均暂转郭老自己亲自翻译。

坂田昌一教授不幸于1970年10月16日病逝于名古屋大学附属医院。坂田教授的夫人坂田信子事后请友人有山兼孝教授转告郭老：“坂田教授回复先生的电文，是坂田教授最后自作的文章。”

坂田教授的以上电报以及此后与有山兼孝教授来往的信电，均是由郭老亲自翻译手写的，然后再亲自抄录一份，转科学院外事组存档备查。

郭老尊重朋友，关心国际友人，重视国际学术交流的精神，以及对翻译人员严格要求的教诲，使我一直难以忘怀，并激励着我在英语翻译中认真负责，严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