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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后，他乡遇故知 他们是我小时候的邻居。阿姨和叔叔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占不小的分量。二十四年前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叔叔已经在美国了，阿姨也正准备取道上海来美国。我来美国以后一直疲于奔命，没有及时与他们取得联系，于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中断了二十四年！ 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打听他们的消息，因知道他们全家都在美国，所以，就想和他们恢复联系。可是，一直就没有他们的联系方法。直到最近的一天，我在网上搜寻其他东西的时候，无意间闯入一个南开外文系校友们的网站。在那里看到阿姨写的一篇文章！正巧网站的负责人把自己的电话留在网上了。于是，我急不可耐的抄起电话询问阿姨的电话。后来这位不相识的南开校友经得阿姨的同意把阿姨的电话告诉了我。一个电话打过去，知道阿姨和叔叔就在我们附近的Dallas，已经在那里住了20年了！ 我太高兴了。一下子童年的记忆全都翻腾到上面来了。我很想见这久别的朋友。于是，乘感恩节放假，我买了张飞机票飞去Dallas看望他们。 阿姨就是南开外文系的曹其缜老师，叔叔就是赵允年大夫。可能要稍微的交代一下背景资料。 我 我小的时候住在南开大学西村。是一片日伪时期盖的平房院子。我家住在西村20号。20号院一共住了四家人家。我们家是靠右边的两间，中间住了两家。左边的那家就是曹老师和赵大夫家。在我看来叔叔阿姨是：不像人们通常印象中上海人的地道的上海人（有点绕口）。说他们不像是因为他们为人十分的具有北方人的豪爽和大气，一丁点也没有上海人惯有的“精明与算计”。那时候邻里之间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讲究，什么去人家家之前还得先打个电话啥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去阿姨家玩。有时候就是到阿姨家看着她做事情我就很高兴。阿姨家的东西都稀奇，“洋气”，我特别的喜欢。 阿姨家的两个孩子都比我小几岁，我时常领着他们玩。我记得领他们到西村后边的学校院墙边上去看对面马路上的“大汽车”。看累了就领他们回家。 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的出身都很不一般。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人们都不敢说这些事情。我只是从文革大字报上知道了一点皮毛。我那个时候小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叔叔和阿姨都气质不凡，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想来，这和他们的家庭社会环境，教育背景是紧密相关的。 虽然叔叔阿姨都有不凡的出身，可是他们始终是靠自己努力，一辈子都认认真真做事，诚诚实实做人的表率。从他们的经历，一点也看不到仰仗自己父辈庇荫讨生活的任何痕迹。他们不张扬，不浮夸，踏实，肯干。到哪里都是优秀的人物。我一点不吹牛，真是这样的。 这次在Dallas再相见，聊起他们来美国以后的种种经历，更让我对他们钦佩不已。相形之下，现代的那些“高干子弟”“富豪子女”，仰仗父辈的权势，财富，浅薄的张扬，不学无术的招摇，实在是太粗鄙不堪了！我把叔叔阿姨比作闪光的金子，那些仗势小人就是不肖的粪土。现代的中国人啊，怎么就没有了父辈们的精神？ 叔叔 叔叔赵允年大夫在中国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医术非常高明的胸外科医生。我的盲肠手术就是叔叔给做的。我记得手术一共做了不到一小时，刀口很小，只缝了三，五针。后来叔叔到美国做访问学者，经自己的努力，在实验室找到工作，后因老板被Dallas医学中心聘请，老板把叔叔也带到Dallas。这就说明叔叔虽然是从中国来的医生，但是老板对他很赏识。 阿姨 阿姨曹其缜老师也是访问学者来的美国。后来找到一份很好的在大学里教中文工作。在叔叔到Dallas以后，他们分居了五年。后来阿姨辞去工作来到Dallas和叔叔团聚。 这次阿姨告诉了我她来Dallas以后的故事。 阿姨在中国已经是外文系的副系主任，业务也是很拔尖的。来美国以后也是一直在大学里教书。可是到了Dallas以后一时没有工作。有一天她看到一家布店新开张，她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走了进去，问人家是否雇人。人家就给她一张表格来填写。阿姨如实的回答了表格上的问题：你会裁缝吗？不会。你认识各种布料吗？不认识。你会使用缝纫机吗？只会匝直趟，比如缝窗帘。回答完所有的问题以后，阿姨觉得自己肯定是不适合这个工作，就没有报什么希望的回家了。 可是，第二天她就接到布店经理的电话告知她被录用了。于是，阿姨就到这家布店去上班了。按照阿姨自己的话说就是干起了“卖布的工作”。阿姨是个极聪明又肯下功夫的人。没有多久，布店的经理就提升她当副经理。副经理就要涉及到店里的收入，和金钱打交道。阿姨兢兢业业从不出错。就这样一干就是两年。这在中国现代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阿姨是赫赫有名的世家的小姐，英语专业的教授学者。可是，能够高高兴兴，认认真真的干着卖布的工作。还干得那么出色。而且，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两年里学了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 在布店工作的时候，有一天她看到报纸上有一个广告。是希尔顿饭店招聘雇员，要求有“双语”能力。虽然，人家要的是英文和法文双语，但是阿姨还是去应聘。和布店一样，上来也是填表。这回要求得不一样了。“你会用计算机吗？”那是十五年以前的时候，那时就已经62岁的阿姨还没有用过计算机。她就回答，不会。“你会打字吗？”回答，会，但是很慢。 和布店一样，阿姨被录用了。接下来又是学习一系列新的东西。这些恐怕对于一个已经是退休年龄的“老太太”比在布店里学习就更难了。她的工作将要在电话上接待全美国各地打来的订旅馆的电话。这就要求她熟知全美国的地理，比如某个城市在哪个州？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可是，阿姨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做得越来越出色。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客户的订房要求，不出差错。据阿姨说，她那个时候每个季度的超额奖金都有几千美元之多！真让人佩服，佩服！谁说不是“活到老，学到老”呢！ 由于阿姨的聪明能干，兢兢业业，后来她调到了现在的这个工作职位，掌握了对全世界三千多家旅馆关于会员优惠项目冻结申请的审批权。工作不仅忙碌紧张，而且还责任重大。必须具备清醒的头脑和果断的判断能力。要知道，阿姨是一个已经年近八旬的人了！真是太太太不简单了！ 以前听在中国的朋友谈论起叔叔阿姨。他们都自然而然的按照中国人的思维进行了猜测。都认为叔叔阿姨这样有家世背景的人来到美国，肯定是四面八方有钱的亲戚朋友多多，靠着这些社会关系他们会“混得不错”。其实，这些猜测和他们的在美国的现实生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不沾边。 阿姨的弟弟 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可信程度很低。很久以前我听朋友说起过阿姨的弟弟的事情。按照说话人的口气，阿姨的弟弟是因为出生世家所以有路子在全中国人还被紧紧的禁锢在大笼子里的时候就有幸出国，而且娶了一个“外国太太”。可是这次听阿姨说起她弟弟的故事，原来和外界人们揣测的大相径庭。事实上是一个很具悲情色彩的普通人的故事。 阿姨的弟弟当然和阿姨一样也是出身世家。可是，49年的变迁估计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事。所以，逼得他在“三年饥荒”之前就偷偷的跑到了香港。后来辗转到了巴西。其中的艰辛，困苦是可以想见的。就在她弟弟离开香港去巴西以后，他就和在大陆的所有亲人失去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几十年。 中国开放以后远离亲人的弟弟急不可耐的带领全家来美国见久别的姐姐一家。这次团聚给阿姨和他的弟弟带来了无限的欣喜，和互相述说离后悲情的辛酸。看到弟弟一家，阿姨很高兴，也很欣慰。但是，可以想见在孤身一人坐着摇摇晃晃的小舢板漂到香港，将大陆亲人抛在身后。然后，对前途未来一无所知，苦苦挣扎，没有家人，亲人的支持与呵护，这么多年来阿姨的弟弟肯定在身心上都饱受了各种的折磨。这些折磨带来的后果在他和家人恢复联系后没多久就显现了出来。阿姨突然接到远在巴西的弟弟身患肝癌的噩耗！就这样，阿姨的弟弟在终于见到久别亲人以后，抛下他的巴西裔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撒手人寰。 听着这个故事，我很难过。外人还以为阿姨的弟弟是名人的孙子，所以不同于凡人，肯定是一生顺风顺水幸福快乐。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阿姨的巴西弟媳始终没有再嫁，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儿子培养成人。阿姨说她的侄子医学院毕业以后成了医生，阿姨还远赴巴西参加了他的婚礼。阿姨代表她的弟弟看着侄子成家立业，这无疑可告慰九泉之下的弟弟的了。 阿姨的孩子们 阿姨的两个孩子是我童年的小朋友。他们都在我之前来到美国。大女儿L在中国上大学是学的日语专业，来美国以后开始学习英语。后来在夏威夷工作，是老师。老公是一个“脾气好极了（阿姨语）”的美国人。L的独生女儿是个典型的夏威夷美人，现在在英国读大学。 听阿姨说她女儿是个“热衷政治的”社会活动家。电话里L说：中国人总是在要民主，到了美国有民主了又不关心，那要了有什么用？所以要关心政治。我不知道她的政治观点是什么，但是我很赞成她的这个说法。现在中国人关心的就是股市，房市，来了美国以后就只关心绿卡。你和他们谈论政治他们把你当外星人。这样的国民的确让人感到没有了希望。可悲，可叹！ 阿姨的儿子R是一个永远年轻的人。算起来他今年也50岁了吧。他的女儿已经结婚了。可是，听阿姨说他是一个精力极其充沛的社会活动家。阿姨说还有人鼓动R去竞选当地的市长呢。我可以想象出R的样子。高高大大的，两个大耳朵，性格开朗，总是高高兴兴的。我的印象中这个50岁的已经当“老丈人”的人仍旧是那个长得十分cute，很像电影《小铃铛》里的那个大耳朵小铃铛的男孩子！ 阿姨叔叔的家 短短35分钟的飞行，飞机降落在Dallas机场。一出通道我就看见叔叔和阿姨在门外向我招手。真高兴！叔叔阿姨都还是那么精神，一点没有老年人的样子。快八十岁的阿姨开起车来和年轻人一样。娴熟，反映敏捷。真不简单。 叔叔阿姨的家在一个环境优美，安静的小区。房子不大，但里面布置得高雅，舒适。台灯的光线让我想起四十多年前阿姨在西村的小家。我小时候有时晚上去阿姨家，推门进去看到叔叔坐在沙发上，台灯的光线也是这样柔和，温馨。我还记得，阿姨家在冬天总是很暖和，一开门就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多么熟悉的儿时记忆！ 阿姨家里有很多的照片，我看着这些照片，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阿姨就给我介绍。我感觉，阿姨一家虽然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但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的紧密的。真好，和谐！ 短暂的相聚，让我感到非常的兴奋与高兴！祝愿叔叔阿姨健康，长寿！ Ping 今天先记到这里，以后想到什么再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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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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