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基本结束了。印象最深的几节课就是我给我班40个学生讲中国妇女史，讲到近现代，自然要讲到毛主席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还要讲到样板戏，以及后来又新拍的现代京剧，如《杜鹃山》。

一般来说，1965年后出生的人基本上对样板戏和朝鲜老电影没有印象，更别说70后了，但是我是个例外——第一，两岁就有记忆，两三岁看的电影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第二，我出生在部队里，部队里放样板戏电影和朝鲜老电影比地方上频繁，而且持续得晚。所以我经常和60后、50后、40后的人聊样板戏以及朝鲜老电影，他们都惊讶无比，问我怎么会如数家珍，甚至倒背如流？

比如我至今还记得朝鲜老电影中的人名甚至台词， 包括《看不见的战线》、《卖花姑娘》、《摘苹果的时候》，我还记得老狐狸、马国哲、600工分等等，还记得《摘苹果的时候》中所说的“放苹果要像放鸡蛋一样小心”。这都是同龄人一概不知晓的，他们要么就是没看过，要么就是看过根本不记得。

西方大学生对中国妇女现状知之甚少，极少数知道一些妇女裹足的历史，知道一夫多妻制等等，但是他们不知道共产党如何改造了妇女，尤其到了样板戏的时候可谓登峰造极。

我给学生放了现代京剧《海港》，“这走廊上敌人曾架起机枪，多少次闹罢工势如巨浪！” 学生们看到方海珍，有点发怵，简直不知道这是男还是女，说实话，我小时候也有些糊涂，不知道方海珍是男是女，只是听她唱知道是女声，但是又像是小生的发声，而举手投足、穿着打扮太不像女人了，也许这就是毛的女权主义影响下的新女性形象，不过我的一些学生倒觉得挺酷的。

还给学生放了芭蕾舞剧《白毛女》——我太喜欢这部舞剧了，先讲述了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故事，为了把故事讲得能容易接受，我还打比方说“假如你欠你房东两月房租，你房东让你拿你女儿抵房租，你会如何？” 我还说，真实的情况是喜儿怀孕了，还生了个孩子，但是舞剧和电影中没有这个情节。于是学生们把黄世仁恨得要死。放到白毛女与大春重逢，响起朱逢博演唱的“看眼前，是何人”那段，我注意到班上一个学声乐的学生表情触动了一下，看来朱逢博唱得好是跨越国界的——声乐界公认朱逢博比郭兰英、王昆唱得好。白毛女和大春的那段舞蹈令全班鸦雀无声，他们为两位舞蹈家的舞技而震撼，放完了居然还保持了很久的沉寂，课堂上掉根针都听得见，很多人沉醉其间，无法自拔。他们一没有想到中国人能有如此高超的芭蕾舞，二更没有想到资产阶级、宫廷贵族专享的芭蕾能被改革成这样，简直太有创意了——谁说中国人没有创新精神？

那段历史，已经不再被国内80后、90后所知，更不用说西方大学生了。 学生们纷纷给我说：“老师，从您的课上我们学到了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您是第一个让我们有兴趣去学习的教授（这里大学生把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和讲师统称为教授），而不是为了教学而教学的教授！”

此外，我还详细讲述了前苏联与俄罗斯的文学、戏剧、电影，包括托尔斯泰的《复活》，还有反映战争与人性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反映面对灾难人性之伟大的《机组乘务员》，反映社会现实与道德沦丧的《国际女郎》以及喜剧影片《办公室的故事》。学生们同样对前苏联和俄罗斯也几乎一无所知，但是从这学期开始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世界，不仅仅是北美，还有如此丰富的异域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