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连载】

《金瓶梅》之最

作者 张天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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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版本中最多的错误

《词话》原刻本比较粗糙，上面有不少错字、别字、增字、漏字，甚至还有错句、漏句。人们发现这一刻本时，它已被人涂改了不少。

1957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影印该刻本时，在“出版说明中说：“北京图书馆收藏此书时就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何人笔墨。”①

谁能在原书上涂改呢？为什么要涂改呢？

因为刻本上确确实实存在非常明显的错误。大概是书的主人，在阅读时看到这些错误不忍卒读才动手涂改的罢。

《词话》的第91回被涂改了25处。其实，并没有把所有的错误都找出来。我们还能在第91回中找出一些明显的错误来：

（1）、只是经济风里言风里话，在外声言发话。（2703页）

第一个“话”，应改为“语”。一般人都说作“言语”，即“风里言，风里语”，不说成“言话”。

（2）、他说这丫头……早﹝日 兑﹞看哥儿哩。（2704页）

“ [日-兑] ”是错字，应为“晚”字。

（3）、还不快着，惹得后边奶奶知道，一顿好打。（2707页）

根据上下文看，“快着”应为“快走”。此话是来昭赶媒婆陶妈妈说的，要她赶快离开，不要讨打。

（4）、自古姻缘着缘牵。（2708页）

第二个“缘”字，应改为“线”字。“着线牵”，即用红线连接着。

（5）、[古/幸] 负了奴的年少。（2709页）

“ [古/幸] ”是错字，应是“辜”字。

（6）、从实说来，休要揭谎。（2711页）

北方人说“捣谎”或“调谎”。“揭谎”欠通。

（7）、你是本县官人，不比外边人快说谎。（2711页）

“会”可读“快”音，“快”是否可读“会”音？此处应是“会”字。本回中尚有“里面坐着一个能写快算的灵先生。”此处也应是“会”字。

（8）、好奶奶，只要一个比一个，清自清，浑自浑，歹的带累了好的。（2713页）

‘只要“应改作”不要“；”歹的“前面也要加上”不要“。此句不是条件句，应改作两个否定句。

（9）、老爹身边儿花女花没有，好不单径。（2712页）

“单径”应改坐“单净”。单净，即没有什么麻烦事。

（10）、原籍是咱北京真定府枣强县人氏，过了黄河，不上六七百里。（2712页）

“百”字应改为“十”字，李衙内原籍究竟在枣强县南还是在枣强县北，没有交代。但一般人人都知道，从清河到枣强六七十里。据河北省枣强县师范学校历史教师刘金双同志1990年9月9日来信：清河县城距枣强县城，“老百姓有的说六七十里，有的说七八十里”。实际路程可能要远些，但不足百里。

（11）、衙内便问那妇人道：“是那里的？”陶妈妈道：“是项媒人”。（2716页）

“项媒人”，应改作“薛媒人”，这样更清楚些。

（12）、小淫妇，碓磨也有个先来后到。（2725页）

“碓”和“磨”是两回事。这里似乎应改作“推磨”。旧时几家合用一盘磨，先到者先推。

（13）、笑鱼水之欢，借于飞之乐……。（2726页

“借”，应改作“偕”或“谐”。

（14）、精春梁靸着鞋……。（2727页）

“春”应是“脊”。“精脊梁”，即“光着脊梁”，上身没有穿衣服。

（15）、衙内听了，亦发恼怒起来，又狠了几下。（2728页）

“又狠了几下”不通，应改作“又狠打了几下”。

这15处，当然并不等于把第91回的刻板错误错误全找完了。刻本上还有一些不清楚和不好懂的词语、句子。如“这玉簪儿走上登时把那付奴脸膀的有房梁高”（2724页）和“你要不听楮歌，老娘拿煤愀子请你（2725页）等等。

研究了第91回刻本上的错误后，我们可以得出以下一些结论：

1、《词话》刻本的错误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应该正视它，承认它。要承认《词话》刻本是一个比较粗糙、具有许多文字错误的刻本，万万不能拿错误的当成正确的来研究，不能以讹传讹，更不能郢书燕说。

比如从清河县到枣强县只有“六七十里”，而刻本误刻成“六七百里”。我们不能据这种错误的东西而得出“作者是南方人，不了解当时山东的地理情况”等结论③。拿错误的论据去推论事理，毫无疑问，是得不到正确结论的。

相反，我们也不能把正确的东西当成错误的。我们说，《词话》刻本上有不少错误，并不等于说《词话》刻本上都是错误。比如：从清河到枣强要“过黄河”，这一句就不是错误。有人质问：“清河在黄河以北，又怎能过了黄河呢？”④孰不知古来黄河大改道六次，小改道更多。历史上很长一个时期，黄河入海口不在山东，是在河北天津一带⑤。因此，我们认为这句话是正确的。看问题要有历史观点；固定地、静止地看问题，肯定是欠妥的。

2、根据《词话》刻本上有不少错误可以推断，这个刻本原稿是说书人讲书时的草稿；也可能正相反，是根据说书人口述记录下来的底稿。我们可以断言，这个刻本是在口语的基础上整理出来的，它的第一步是口语，不是书面语。《金瓶梅词话》，不是文人写出来的，是说书人用嘴巴讲出来的。

从整体上看，特别是从《词话》的描写、构思、用典和语言等方面看，笑笑生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和语言大师。但他只是民间人士，文字表达能力欠佳。

3、《词话》刻本保持了原来口头语的实际面貌。它是我们目前见到的最早的刻本。这种刻本影响很大，后来的各式各样的《金瓶梅》版本，都是它的子本。

【注释】

①、②见朱一玄编《金瓶梅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1985年10月版。
③刘辉《金瓶梅成书与版本研究》，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6月版。
④魏子云《金瓶梅词话注释》，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⑤台湾编《中文大辞典》第38卷“黄河故道”条。
⑥本文原发表在1991年，第3期《煤师院学报》上，有改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