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豐富了我們的生活

-- 怀念林格

周曉英、陳清玉 5/2012

"星期一见"。 没想到星期五下班时的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告别竟成了永别。林格走得太突然了，5月20日星期天下午，林格在购物时突然倒地，再也没醒来。

　　当星期一我们走进图书馆听到这个噩耗时，没有人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星期五，林格还同我们一起在唐人街的一家中文书店中为皇后图书馆选书。林格是这方面的专家，非常爱书。

　　还记得当林格看到一本新出版的好书时，她就像怕被人抢走一样迅速把书放到皇后图书馆总馆的箱子里，脸上还带着孩子一样调皮而得意的微笑。

　　林格，我们私底下喜欢称她为格格。她毕业于广州外国语学院，1990年代初来美攻读图书馆学位，毕业于圣约翰大学，1998年进入皇后图书馆。她曾在贝赛、艾姆赫斯特、Poppenhusen等馆做过馆员及副馆长。2002年，她成为皇后图书馆总馆语言文学部的馆员并主管总馆的中文收藏。总馆大约有两万册中文书。

　　格格对她的中文collection（馆藏）如数家珍。如果你想向她借一本中文书，她能马上告诉你总馆有或没有这本书。有时，她甚至能告诉你是不是有人已经借走了这本书。皇后图书馆是全美国公共图书馆里中文图书借阅量最高的图书馆。自从10年前林格成为主管总馆中文图书的馆员后，总馆的中文图书流通量年年增加。这一切要归功于格格对新书和好书的敏锐的洞察力，她渊博的知识，以及她的勤奋和努力。

　　"顾客至上"是图书馆员的天职。格格把为皇后区的中文读者服务当作神圣的使命，不仅乐在其中，并且一丝不苟。遇到"百般刁难"的顾客，她亦毫不气馁，使尽全力地帮助，直到对方满意为止。所以许多图书馆的老顾客，到了总馆就指明要她帮忙。

　　10年前她刚调来总馆的时候，有一天，她急急忙忙捧着一摞书去找一位在图书馆编目组工作了多年的馆员，劈头就说："这些书的编目有问题，照这种方式，顾客是找不到书的！"

　　那是一部全套四册的小说，作者及主要书名（Main title）相同，子题 （sub-title）则各自不同。依图书馆编目的惯例只给这类系列小说一个书目记录 （bibliographical record）， 格格却认为每册书都应有一个单独的"身份号码"，以便顾客更容易搜索该书。最后编目员保证在记录里添加能搜寻到子题的索引，格格才勉强同意。以后这类的争议时有发生，她使编目人员了解到顾客的需求与编目原则的确有不少出入，编目不能脱离为顾客服务的宗旨。

　　格格还是我们这些懂中文的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御用"馆员，一旦看到一本她喜欢的书，她会及时推荐给我们。有时得知我们的家人希望看某一类的书的时候，她也会及时推荐书目。

　　林格爱书胜过一切，不能容忍对书的"不敬"。有一次一位工作人员不小心将几滴水撒到了一本"她的"书上，格格满脸涨红地盯着她，她不得不反复道歉，并深深记住不爱惜图书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到了总馆之后，林格加入了皇后图书馆的"你好委员会"。"你好委员会"专门负责为皇后图书馆的各个分馆选购书籍、电影、连续剧及音乐CD等。格格是"你好委员会"里最积极的成员。无论选购图书还是到各分馆去查看中文书的流通情况，格格都乐此不疲。她不仅懂书、爱书，还对中文电视剧、电影相当熟悉。中文电视剧和电影在皇后图书馆的流通量曾高达一年三百万次，格格功不可没。有些电视剧太新，无法在网上找到评论，为了使读者能看到最新最好的电视剧，格格常常利用业余时间帮助"你好委员会"审阅商店寄来的样本。有时一天能审阅好几部。每审一部她会在这部剧上贴一个评语，如"很好"、"可买"、"少买"或"不好"等评语。

　　她甚至发动她在海南的妈妈为我们推荐最新的好看的连续剧。格格的妈妈鉴赏能力一流，经她推荐的连续剧往往都成了畅销剧。当我们自己想看一部电视剧的时候，常会问格格："你妈妈又看到了什么好看的电视剧？"

　　林格热衷于传递知识和讯息。她充分发挥图书馆员挖掘资料的"本事"。举凡时事评论、奇闻逸事、经典笑话，或是美丽的图片，她都源源不断地供应我们。我们理所当然把她视为"新闻发布中心"，如果一阵子没收到她寄来的新闻或笑话，就会向她抱怨："格格，怎么断粮了呢？"她总是一边假装生气，一边很快地又给我们补上。

　　虽然工作上格格是出了名的较真，但私底下的她却非常善体人意。总馆的华裔同仁不少，每天中午聚在同张桌上吃饭聊天分享感受，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我们都喜欢挨着她坐。因为她总是兴致勃勃，精神抖擞，讲起话来表情十足，说起故事更是生动万分。饭桌上只要有她在，便不用担心冷场。同事间偶有争执，她也尽量调和鼎鼐，大事化小。我们曾开玩笑地称她为我们这个饭桌的"桌长"。

　　如今，饭桌上的气氛大不如昔。我们每次吃完饭就匆匆离席，没有了格格，我们失去了分享感受的动力，也失去了很多欢声笑语。

　　格格的去世，让我们认真思索生命终结的意义。我们要怎样纪念这么一个热爱生命、却天不假年的友人呢？

　　讨论了很久，一位同仁终于想出了好办法。"格格既然那么爱书，我们就以书来纪念她吧！" 因此我们透过图书馆的基金会，将以林格的名义，买一批具有收藏价值的中文书。这些书将贴上林格的名字，放在皇后图书馆总馆的中文书架上。那里是林格耗尽十年心血的地方。一向把中文藏书当作"自己的宝贝"的格格，当不会反对我们这样的决定吧。相信不久的将来，林格的中文读者们就会在总馆看到以林格名义捐赠的书。这将是林格对她的中文读者做出的最后的爱心服务。

　　格格走了。我们不仅为她的骤逝感到震惊难过，更为纽约市皇后区的中文读者永远失去了一位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我们服务的优秀图书馆员而扼腕痛惜。当你在总馆或某一家分馆借到一本你喜欢的中文书或是一部好看的电视剧的时候，它或许就是林格为你挑选的。林格的离开也使她的同事和朋友失去了一个知识、信息和欢乐的源泉。

　　让我们记住林格吧。

　　她数十年孜孜不倦、乐此不疲所追求的恰恰是皇后图书馆的座右铭所说的"Enrich Your Life" （丰富您的生活） 。

　　谢谢你，林格，你丰富了我们的生活。

（原载纽约《侨报》）

(周晓英、陈清玉是皇后图书馆资深馆员， 林格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