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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点之间 听 蝉 我听到远处一声细长的蝉鸣声,随之而起的是远远近近一片蜩螗沸羹的大合唱,激昂十几秒,渐息渐停,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又一只领头,紧接着便是新一轮的高调大合唱。 有时,合唱结尾仍有一坚持者,将声音拉长成一种无力的颤音,但接颤音会有群涌的再一轮鸣奏曲掀起“惟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在盛阳之仲夏兮,始游豫乎芳林。实澹泊尔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这是曹植在《蝉赋》里,对于鸣蝉出生、品性及生活赞语式的描写。《诗经》里也说,“菀彼柳斯,鸣蜩嘒嘒”(《小雅·小弁》),反映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场面吧。但那是柳浪闻蝉鸣,丝丝入风轻,带给人们的是一种柔美愉悦的享受,完全不像眼前这厮如此狂放,令人生躁。 枯燥的蝉鸣,至今令我不解的是,蝉们为什么会用一种不鸣则大家都不发声,一有带头者便又个个忍禁不住,一齐发动起来的方式,去表达自己某种情绪呢? 此种情绪,在乡间春夜里,往往更是得以一泻千里地宣泄,那就是桃花塘里蛙声一片。蛙们也一样,不知为着什么,万面鼓声中却又忽而一齐嘎然打住;一犬狂吠,百匹相尾,或许有些并不是因为真的看到了什么。但一有领头停吠,也便个个哑然;头鸣鸡一声嘹亮,三村五寨遥相呼应。呼应者漫三巡,喔喔到天明。 人属理智动物,另当别论。可是,我却发现,人类有时竟也存在类似的行为。 这本书,我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读懂。 然而却真的有人读懂了。 冷清的摊位,突然来了一拨人,围在一堆汗衫背心之类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前呼后拥,挤挤蹭蹭,推来搡去,看上去真像是在淘什么宝贝似的。只见她们每人手中,都死死地攥紧了三五件,还要不住劲地在那儿继续乱翻乱摸。但你仔细观察,他们中却很少有人买几件走。那货郎也只是懒洋洋地反复唱道: 陆陆续续的过客,看到这么多人在抢购什么,下意识中的第一反应,便认为一定是便宜货了。于是,有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买上几件就走,更多的人则买走更多。人越聚越多,购销急剧升温,货物很快出手,供不应求。没有买到的人,或是从开始那些只拿不买的人手中匀过几件,或是连匀的也没有了,便在一声声惋惜的长叹中,悻悻然离去。 他的八字真言酷似蝉蛙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枯燥得不能再枯燥了,可是,“货”很快却被抢购一空了——他的货色真的好吗? 然而,他真的是读懂了这本书的人。 我由于还没有掌握蝉语、蛙言、鸡话和犬说,所以我可真是穷于招数,去破解它们那种心理语言和权谋的密码了。 就 诊 因为眼疾,就去看眼科专家。 “很痛吗?”专家看到我红肿的眼睛,简单地问道。 “痛倒是小事,就是闭起眼睛养护时,眼前总会出现许多的圈圈点点一样的东西。” “详细点说说。” “就是,就是眼前似乎总游荡着无数颜色各异、大小不等的圆圈和黑点。这些影像一类的东西,总是‘幽幽冥冥,茫茫昧昧,幕幕闵闵,鸿濛澒洞,莫知其门。孔乎莫知其终,滔乎莫知其所止息。’” “明白点!” “它们有些是互不粘连的,有些是相互套结在一起的;有些大一点的圆圈中,还有许多小一套的圆圈,小一套的圆圈里,还会有再小一些的圆圈,层层递缩,直到一个小的黑点,就像一个小五号的英文句号。 “圆圈们邈矣悠哉,寥廓惚恍,从眼前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线。有些像是忽然长了翅膀似的,成群结队,杳兮冥兮,又一个个地再生发出了一串串来,肥皂泡似的,挤满了天空。倏然间,他们又将夜空中的星星一个一个地裹挟其中。再仔细一看,它们似乎又无不折射着太阳的光,变成一个个大大小小、或一个挤着另一个,或里三层外三层、大小相套,大叠小,小嵌更小,直到一个光点。 “地上的,空中的,说不清,道不明,圈圈相容,圈圈相客的圈圈点点,有时将我挤压得无处躲藏,喘不过气来。 “我的身旁也正有许多其它小一点的圆圈,小一点的圆圈里面,还有再小一点的圆圈,层层递缩,直到一个小的黑色的点。所有的圈儿似乎都在齐心协力,喊着号子,猛力地向我挨近,最后,好像把我也挤压在一个远距离的小五号句号里。我想抓住一个,听他言事,可是,竟又视而不见,听之不语,循乎不得。” “啊,这样?”专家边说,边拿过一张单子,不知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我。 满怀希望在三言两语中,落到一张做脑CT的申请单上。 生 活 生活,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是一江春水,你可以激流勇进,也可以中流击水,但必须随着前流,沿着可以望得见的弯弯曲曲的河道,奔流到大海。 有人说,生活是一坛陈年老酒。看着忍禁不住,闻着浓香,细细品味后,又觉得醇并不足言。 然而,生活当有界。 家庭和你自己的身心,都是外界的俘虏,你无法左右它,无法冲破它强大的束缚力。 家庭的许多图片,是外界光和色的反射,也是它的衍生物的一片片潜像,极富情趣盎然的内涵,纯属情感游弋区。 这一界,有太多的浪漫故事。可以是今天又是好日子,嬉嬉钓叟莲娃;也可以是一叶扁舟紧相尾,烟波影里到梁溪;又可以是在希望的田野上,牛铃摇春光。这些故事,幻化成一部部既各有区别,又千篇一律的悲欢离合的书。这些书,既是你的,也是我的他的,或者说就是你自己经过历练后的浓汁老汤,再以五彩纷呈的色彩折射到大自然里去。 只有在你心里,你自己还是你自己。你的思想,你的信仰,你的才华,都存放在那里,并加了密码锁,让外人唯望而不得入。 社会重认真,家庭的情趣在马虎,而身心则贵持重。你如果用了社会的法则去处理家庭事务,有时就会演绎出一出南辕而北辙的戏剧来。如果你非要用丁卯大法,去处理家庭琐事,那便是你外界的角色还没有卸妆,因而会很不得要领,徒使生活变质,白白浪费了许多本该是活色生香的书页。 一个人的生活,每天总是从心界走进家庭,又从家庭走向社会。抑或再从社会回到家庭,回到你自己的心界,或者甚至于可以说在任一场合也需要同时变脸三图谱,扮演着不同角色,无论你怎样假面人生,却又避不开直面外界的话题。 是 的
从楼上走下来,我又见到安徽的小刘。 “最近的生意还好吧?” “哪里啊——只是一点点纸壳、旧报纸了——吃口饭了。” “吃饭?你是不是不舍得吃饭,怎么身上这么不见长肉?” “哪里的话!一碗又一碗。” “要不,就是不舍得花钱买点好吃的。” “什么叫‘好吃的’?” “你捡了这么多年了,你老婆也跟你一起捡,两人加起来,手头也该有这个数……”我向他伸出了五个指头。 “是的。” “那你留着干什么用?身体要紧的。” “是的。” “这样下去,还不垮了你吗?” “是的。” “我告诉你,留钱没有用。国家不也是鼓励大家消费吗?,你消费了,钱花出去了,生活才叫提高。” “是的。” “那你还不吃点、穿点?不是有人说了么,人最大的遗憾,就是到死了的时候,钱还没有用完。” “是的。” 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跳上了他的三轮车,又走街串巷去了。 “是的。”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对自己于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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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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