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是《聊斋志异》第一卷里一篇非常著名的故事，是全书498篇中的第40篇。故事讲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一个令人心爱的美女，耍弄各种欺骗手段，以达到裂人腹、掏人心的目的。后来，恶鬼被一个道士识破，在木剑的逐击下，逼得他最终脱去“画皮”，露出本相，而被一剑除掉。这篇小说的寓意深长，耐人寻味，表面看是告诫男性不要被美色所惑，以免被披着人皮的恶魔所害。其实更深刻的意义是告诫世人在与他人打交道时要透过外表看内心，以免受害。蒲松龄显然是从人的角度谈鬼。然而刀郎的歌却是从鬼的角度谈人。这是二者根本的不同点，只有弄清只一点，才能理解刀郎的歌。刀郎的歌似乎是在感叹，女鬼真可怜，既然已经做鬼，就该安心前往地府，或许还能投胎转世，何必耐不住寂寞，妄想凭借邪门歪道赖在人间继续做人呢？是因为贪恋红尘，还是有放不下的前世执念？至于这个王生，更是悲哀。他贪图女鬼的美丽皮囊，忘记了本来已有的夫妻间恩爱。这种爱画皮而不爱真心的人，怎么能够感动女鬼，怎么能避免女鬼吃他的心呢？王生虽然最终得益于妻子的忠贞，得益于疯癫怪人的那口浓痰而复活，但他从此以后是否能够变成一个真正的有心之人呢？只有天知道。有评论认为，相比于刀郎《罗刹海市》对颠倒世界的嘲讽，《画皮》更戳人心。“穷途哪有星月光，公子为何慕皮囊？”“等过畅往烟消云散，世上少见有心人”，堪称现代版的警世恒言。

画皮

宋德利

漫游青冢做幽魂，
邪门歪道痰迷心；
赖在人间寻真爱，
画皮遭遇无心人。

又到了一更时分身后传来敲门声
总在失魂散乱的夜里出现两个人

又到了晚上的一更时分，书房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那个贪欢的王生又找上门来了。每当这个时候，我这个散乱的魂魄心里就出现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我快开门，因为这正是我来到人间所追求的。另一个则阻拦我去开门，说王生并不是爱我的灵魂，而是爱我画的那张美丽的皮囊。人世间像王生这样注重表面，轻视内在的人不计其数，对这样的人世究竟还心存幻想，留恋什么呢？为什么不安心地去地府里做鬼呢？

There was a knock at the door behind me.
At night with my lost soul scattering around, there always appeared two people.

一阵儿欢心一阵儿惊惧这命中带着病啊
只是春风吹乱了桃花林错把痰唾上了身

这两个小人吵架，搞得我这个女鬼一阵儿欢心，一阵儿惊惧。我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偏要摆脱归于阴曹地府 的宿命，幻想借助邪恶的法术返回人间，我真是有病啊！人世欢乐又像“春风吹乱了桃花林”，让我像是痰迷心窍，春心大乱。“错把痰唾上了身”的“痰”出自原著的一个情节，就是王生妻子吃了疯道人的一口浓痰，才最终挽救了王生的命，因为正是那口浓痰最终变成了王生的心。

A moment of joy with a moment of fear I really got sick.
As the spring breeze blew the peach blossom forest my body got some thick phlegm

这是个临行前的盛会一杯接一杯
我们开始纵情地哀嚎不再躬身肃立

人世间的游魂即将归于地府，临行前欢聚一堂，推杯换盏，酩酊大醉，而后就要在牛头马面的带领下前往幽暗空寂的阴曹地府。他们开始纵情地嚎叫，不再受制于人间礼仪而鞠躬肃立。

It's a farewell party before departure, everyone kept drinking one cup after another.
We began to wail with abandon and no long stood solemnly.

总是在回忆总是在希冀没有一刻能停啊
于是青冢邂逅了公子笑 从此薤露世上珍

我这个女鬼总是在回忆人间的恩怨情仇，总是希望能重回万丈红尘。这种幻想一刻也不能停，真是纠结啊！于是我独自逃离前往地府的团队，继续在人间游荡。最后在青冢荒郊邂逅了满脸堆笑的王公子，从而把露水夫妻一样的短暂幽会偷情当成宝贝来珍惜。薤，音“谢”，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有鳞茎，鳞茎和嫩叶可食。这里泛指草。薤露，这里指草叶上的露珠。其实《薤露》原是古代挽歌名，也是《乐府》里的名篇。笔者在前几年翻译出版的《读点儿乐府》里做的注释说：《薤露》篇属于乐府《相和歌·相和曲》歌辞，原先它与《蒿里》都是古人出丧时唱的歌，相传齐国的田横不肯降汉，自杀身亡，其门人作了这两首歌来表示悲丧。“薤露”两字意谓人的生命就像薤上的露水，太阳一晒，极易干掉。

Always in memory and always in hope, so nothing could be stopped at any time.
I met the smiling childe in graveyard and cherish the short happiness which was like dew drop on leaves.

君既不能解我忧 为何问我夜独行
穷途哪有星月光 公子为何慕皮囊

公子你既然不能化解我这个女鬼心中淤积的忧愁，不能满足我对人间欢乐的渴望，那为什么偏要问我为何夜间独行？为什么还把我领回家秘藏在书房？其实我这个穷途末路的游魂女鬼也是满腹幽怨，正在寻找人世间的温暖。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能给你星月一样的光辉？公子啊，你为什么要爱慕我美丽的皮囊？

Why do you ask me about walking alone at night when you can't solve my worry?
How can the people who have lost their way bring you the glory of the sun and the moon?
And why do you love the beautiful skin painted by me?

空荡泉台寂无声 执笔采花做凡尘
等过畅往烟消云散 世上少见有心人

空空荡荡的泉台（地府）死寂无声，令人窒息，于是我不敢前往，才继续留在人间做游魂女鬼，费尽心机，用彩笔和花香精心画了一个美丽的皮囊，希望继续做人。等到短暂的欢愉烟消云散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世间有的只是注重外表而轻视内心的无心之人，真正的有心人太罕见了。

The underworld is extremely quiet so I do not dare to go but instead,
I pick up colorful pen and collect flowers to keep being a lady on the earth.
It is only at the moment that everything vanish,
Was I enlightened there are few people in the world who care about anything.

总是在回忆总是在希冀没有一刻能停止
于是青冢邂逅了公子笑 从此薤露世上珍
君既不能解我忧 为何问我夜独行
穷途哪有星月光 公子为何慕皮囊
空荡泉台寂无声 执笔采花做凡尘
等过畅往烟消云散 世上少见有心人

这一段类似副歌，已经做出详细的解释和翻译，因此不再重复。

2023年9月18日 美国新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