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无歌忆华年（之一）

作者 潘子立 November 1, 2024

1962年寒假，我回泉州，这是自去北京上学以来7年第二次返乡看望母亲。一天晚上，母亲炒两碟小菜供我佐酒，她躺在床上和我谈家常。我边听母亲说话，边看德文AIDA(《阿依达》)。母亲忙碌了一天，累了，大约一小时后便睡着了。小城夜已深，静谧无哗。我毫无睡意，仍继续看书，忽然若有所感，便取出纸笔匆匆写下：

在一片颂歌声里，
谁登上荣誉之席，
宛如受惊的仙子，
趋近太阳的灵辉？
来吧，让我们用鲜花，
为你编织桂冠，
让爱情的歌声从四面响起，
汇成嘹亮的狂欢曲。……

这个威尔第歌剧的脚本就这样从半截译起，直至最后一句，然后从头开始翻译前三分之一。
当时北京青年艺术剧院正上演正引发社会热议的一个话剧。剧中青年工人丁少纯，没有利用节假日刻苦钻研技术，却带了猎枪去打野鸭子，被领导和老师傅认为“不务正业”，受到批评教育。

我住在学校青年教工集体宿舍，如果让人知道我在翻译什么东西准备发表，后果难以预测。我被认为 “反动官僚家庭”出身（这其实是个误会。）。刚到教研室报到，党支部派来和我谈话的同志一开口就直截了当说道：“你是只专不红的修正主义苗子……（！）”。丁少纯打野鸭子，顶多是觉悟不高；如果我被认为打野鸭子，肯定和丁少纯的性质不同。因此，继续翻译和修改、誊抄都不能在宿舍做，只能去图书馆和温习功课的学生坐在一起做这些事情。好在当时我和多数三四年级学生年龄相差无几，从未引起注意或怀疑。

之前我发表过《欧洲歌剧发展史》译文，译配了勃拉姆斯为海涅诗谱写的两首歌曲，载于《勃拉姆斯歌曲选》（音乐出版社1962年），音乐出版社同意由我翻译此书，或与此有关。1963年3月，《阿依达》中译本问世，这是正式出版的我的第一本译文。署笔名子琪。此书只刊印1235册，定价0.35元。多年前央视播出歌剧《阿依达》片段，荣仙看到屏幕下端文字十分眼熟，说道：这不是你翻译的吗？我取出《阿依达》歌剧脚本一对照，果然采用的就是我的译文。

威尔第作于1870年的歌剧《阿依达》在欧洲上演后，第二幕拉达默斯凯旋归来，乐队高奏《凯旋进行曲》，这首乐曲从此风靡全球，据说有些国家检阅仪仗队时，军乐队就演奏这支乐曲。

天津大学广播室有一段时间常播放这首乐曲，每当听到这熟悉的曲调，我总不由想起翻译《阿依达》时的情景。

两年前，潘逊从北京夫子庙买了三本《阿依达》，两本单价135元，一本160元。

潘子立
2019/1/2 初稿
2019/1/3修改
2019/3/12再修改

【作者简介】潘子立先生是我国著名德语翻译家，天津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1938年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1955年厦门集美中学毕业，同年考入北京大学西语系德语专业。1960年毕业，分配到天津大学任德语教师，直至退休。青年时代开始尝试德语文学翻译。自1963年发表翻译作品威尔第歌剧脚本《阿依达》，累计出版翻译作品二十余种及散见于国内多种文学期刊、选本之诗歌、小说十余种。主要译作有《格林童话全集》《浮士德》《伽利略传》《轮下》《歌德诗选》《海涅全集》（第三、四卷）等，著有歌德抒情诗赏析《漫游者之夜歌》。潘子立的夫人许荣仙1965年毕业于南开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毕业后在天津大学任教，长期从事研究生英语教学工作，副教授职称退休。育有两个儿子事业有成，一位在德国，另一位在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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