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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想起翻译《浮士德》?
-译书的故事(之五) “你怎么想起翻译《浮士德》?” 拙译歌德《浮士德悲剧》问世后,有朋友这么问我。 拙译《浮士德·译本序》里写道:“许多年以前,就曾蒙师友鼓励、敦促我翻译这部巨著;比较认真地考虑此事,并断断续续作一些准备,是在中文版《海涅全集》出版之后。” 这是实话,虽然有点笼统。 自1960年大学毕业直至耳顺之年退休,我从未有过尝试翻译《浮士德》的想法。虽然上世纪80年代以来,南大的周纪琨教授、刘壮翀先生和北大同窗韩万衡均曾多次鼓励我翻译此诗剧,似乎在他们心目中,我可以做这件事情。一次,韩万衡对我说:如果把翻译文学名著作为毕生事业,你应该翻译《浮士德》。二十多年过去了,韩说这话时的音容仍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清晰如昨。但我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存此奢念。《浮士德》在我心中,乃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千古煌煌巨著,理解它尚且不易,遑论翻译。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想法是会改变的。 记得有一位导演回顾自己的经历说,他年轻时当过工人,那时见工会干部下来找人谈话,非常羡慕,暗自想道:要是能当个工会干部多好!后来他果真当上了工会干部,因为喜爱摄影,心想:要是能上大学学习多好!几年后他果真又如愿以偿,进了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当上了导演。他导演的佳片迭出,声名大噪,如今已是中外闻名的超一流导演。 想起这个故事,我不由想到,“人往高处走”,或许是人与生俱来的愿望?人性中固有的东西? 进入新世纪以来,尤其2003年1月《海涅全集》中译本出版之后,我的想法也发生一些变化。这变化主要是心理方面的。我自问一向不是自负之人,因为知道,自负源于肤浅。知道得多一些,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不会那么自负了。由于环境使然,有时感到年轻时候的能力日渐萎缩,这时候便往往缺乏自信。2003年恰好是我从事文学翻译40周年(从1963年发表译文《欧洲歌剧发展史》与威尔第歌剧脚本《阿依达》问世算起)。回顾40年走过的路,自以为瑕不掩瑜,套一句老话:“成绩是主要的”(虽然也有可以传为笑柄的误译),因而自信心有所提升,并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更上一层楼”的愿望。于是翻译《浮士德》便成为了一个选项。 但是,这是一个大工程,切不可脑瓜子一热,贸然动笔。就这样,在愿望与顾虑并存的心境里,时间又过去了两年。 2005年2月初,北大同窗鲍超佚来信,说赵鑫珊(当年的同班同学)近年频频在上海电视台亮相,或以嘉宾身份参加座谈,或向青年学生作报告,如今已是沪上当红名作家。超佚还寄来赵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回忆北大生活的文章。那是赵鑫珊《我是北大留级生》一书中的若干片断。我早就听说书中议论了好些当年的北大同窗,有的话似乎失之夸张,对某位女同学的评论显得不太厚道,其中据说也有两三处谈到我。2005年春节前终于有机会拜读他这本大作了。我的名字在第一部里就出现了。赵鑫珊写道: “我想起三位同班同学,他们都是高材生: 潘子立(福建厦门人),文学修养很好,崇拜郁达夫和郭沫若,还有殷夫。诗人气质,伤感。常写诗。我的德文水平(指理解力、语感和发音)不在他之下,但他的译文水平远在我之上。这是为什么?他对我的触动很大,相比之下,我发现了自己的短处。毕业后,他分到天津大学任教。不过后来在翻译界他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按他的才华和功底,他理应有动作,比如译出《歌德全集》,超过郭沫若的译作《浮士德》。 毕业后,我和潘子立失去了联系。人生是马拉松赛。开头一圈遥遥领先者并不是冠军。要坚持,要看最后几圈。” 之后,赵接着评论丁有为和潘海峰。 “人生是马拉松赛。开头一圈遥遥领先者并不是冠军。要坚持,要看最后几圈。”说得多好啊,这话看似平常,但细细想来,没有几十年人生经验不能悟出、写出这个道理。平心而论,他说的没错,也符合实情。我确实是落后了。记得这年春节,和秦声德通话时我说过,我进步慢。在大学的那几年,胡其鼎、张裕禾、赵鑫珊等几位同学和我,大家的文学修养、文字表达能力,可以说相差无几。几十年过去了,今非昔比,赵鑫珊、胡其鼎、张裕禾都已成为作家,成就斐然,远远走在了自己前面。尤其赵鑫珊,“集哲学家、文化学家、文学家于一身,融艺术、自然科学、哲理于一体”(引自《赵鑫珊散文精选内容介绍》复旦出版社1997/12),其著述涵盖哲学、历史、建筑、音乐……等诸多领域,20余年间出版著作60多部,如此多产,更属罕见,故字里行间,隐隐然透出“一览众山小”的名家口气,亦不足为怪。 “他理应有动作,比如译出《歌德全集》,超过郭沫若的译作《浮士德》。”这话也可理解为他认为我应该有所作为,对我未能实现他心中怀有的期望而感到失望。如此一想,应该高兴才是。读赵鑫珊此书,我受到触动。也许我真的应该尝试尝试。赵鑫珊的话促使我认真思考一番之后,决定一试。 2005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初三上午。我站在书桌旁翻阅绿原译的《浮士德》,荣仙走过来,我说,我想试试翻译《浮士德》。 她笑道:绿原是著名诗人,他翻译的《浮士德》已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你再翻译,能出版吗? 许多同窗好友得知我在从事《浮士德》译介工作后,对我表示热情鼓励,并给予我指点和帮助。王熙敬从北京打来电话,告诉我说:冯至先生曾着重指出,《浮士德》的哲学思想,就是《易经》上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胡其鼎问译本有没有插图,说有插图可使译本生色不少。在汉堡大学教授汉语的梅如诗博士(Ruth Cremerius) 特意惠赠GEOTHES MERKWÜRDIGE WÖRTER Ein Lexikon von Martin Müller(《歌德的怪异词语辞典》)一书……凡此种种,使我深深感到,许多朋友都在关注这一译事的进展,对它有所期待。我只有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追求之心,把这部译作做到最好,方不负朋友们的厚望,也才对得起歌德老人。 2005年2月底,我开始动笔翻译,时年67岁。以中国人的观念论,已经到了该好生将息,安度晚年的时候了。但我还想在有生之年再向前多走几步。我写了一首五言律诗,最后两句“岂敢惜脚力,日暮犹登攀”,表达虽然已是“日近黄昏人暮年”,仍要继续挣扎前行的心情。至2006年4月中旬《浮士德》全书译完,费时14个月,之后又用一个多月时间完成《译本序》和附录四篇(后来删除掉《格言诗》,把《剧情梗概》放在正文前较显著位置,附录只保留《歌德年表》),整个工作至2006年6月中旬告一段落。 这是忙碌的一年,也是充实、愉快的一年。后来时常有一种感觉,似乎我在上个世纪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日后翻译《浮士德》做准备。我不是一个宿命论者,可是很奇怪,有时想想,觉得还真有点像这么回事。 或许可以说,《浮士德》的译出在某种意义上是赵鑫珊以特别方式激励的结果。2006年春节初一下午,赵来电话,谈了近一小时。我告诉他,《浮士德》译事已将完成。他说书出版后,他要写评论文章,在《光明日报》发表(他的第二任妻子周玉明女士是光明日报社记者),“我们来炒一炒”。我心里也有这想法,只是不便启齿,听他自己说出来,自然再好不过。我没有提起他书中那一段话。他自已显然并未意识到他的文章在别人心中可能激起怎样的情感波澜。 拙译《浮士德》完稿后,又过了7年,终于由天津人民出版社于2013年1月正式出版。到2017年,五年内先后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商务印书馆等四家出版单位推出六种版本(精装、平装、一版、二版)。这部以难懂闻名的“怪书”居然成了畅销书或准畅销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清代诗人赵誉有诗云: 李杜诗篇万口传,如今已觉不新鲜。 我斗胆仿作一首: 歌德巨著浮士德,至今依然是经典。 2016年1月,一天凌晨4点醒来,辗转反侧,不复成眠。忽若有所感,遂披衣起,写了几句分行文字,发表在这一年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的拙译《浮士德》修订本上: 题《浮士德》中译本修订版 : 诗人心血六十年 传奇人物浮士德 子立 【作者简介】潘子立先生是我国著名德语翻译家,天津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1938年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1955年厦门集美中学毕业,同年考入北京大学西语系德语专业。1960年毕业,分配到天津大学任德语教师,直至退休。青年时代开始尝试德语文学翻译。自1963年发表翻译作品威尔第歌剧脚本《阿依达》,累计出版翻译作品二十余种及散见于国内多种文学期刊、选本之诗歌、小说十余种。主要译作有《格林童话全集》《浮士德》《伽利略传》《轮下》《歌德诗选》《海涅全集》(第三、四卷)等,著有歌德抒情诗赏析《漫游者之夜歌》。潘子立的夫人许荣仙1965年毕业于南开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毕业后在天津大学任教,长期从事研究生英语教学工作,副教授职称退休。育有两个儿子事业有成,一位在德国,另一位在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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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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